2002—2004年,北京印刷學院課題組完成了“畢昇活字術發(fā)明實證研究”課題。本課題的醞釀,起于上個世紀后期。課題在立項和研究過程中,得到了學院內(nèi)外許多專家學者的熱情幫助和支持。以實證研究方式獲得的課題成果,不僅集中反映了同一領域目前的最新進展,而且在研究深度和廣度方面有所突破。此成果,以實證為依據(jù),對畢昇活字術的發(fā)明予以科學解析,反駁了國外某些學者否定該項發(fā)明的支撐依據(jù),從而引起了廣泛的社會影響。
一.背景與緣起
眾所周知,關于印刷術發(fā)明權之爭的問題,中外學界已有不少的印刷史專家、學者通過大量的史料考證和文物研究成果,對國外某些學者的不實之說,逐一予以有力地批駁;維護了中國古代印刷術發(fā)明——這一知識產(chǎn)權的尊嚴。
印刷術是中國古代的四大發(fā)明之一, 被譽為文明之母。 其中,包括雕版印刷術的發(fā)明和活版印刷術的發(fā)明。一般認為, 雕版印刷術發(fā)明并行用于隋末唐初�;畎嬗∷⑿g則發(fā)明并行用于公元1045年或其前后。據(jù)北宋著名科學家沈括《夢溪筆談》卷十八記載,活版印刷術的發(fā)明人是與作者同時代的布衣畢昇。這是世界各國印刷史料中,有關活版的最早文字記錄�;畎嬗∷�,中國早于歐洲和朝鮮半島數(shù)百年。因為畢昇首創(chuàng)的活字術所使用的制字原材料是膠泥,所以其活字一般稱為泥活字。此前,畢昇曾研究并采用過木活字術印刷工藝。畢昇的偉大發(fā)明,開創(chuàng)了活版印刷的歷史新時代,影響世界印刷近千年。
由于畢昇原創(chuàng)的活字術實物沒有流傳下來,因此某些外國學者對畢昇的泥活字及其印刷術的真實性產(chǎn)生了懷疑。近些年來,有人甚至在中國期刊上發(fā)表文章,對沈括《夢溪筆談》中所記錄的畢昇膠泥活字及其排版術予以斷然否定,其支撐依據(jù)主要是:⑴畢昇使用膠泥制字,泥活字易碎,不適用于印刷;⑵用“松脂、蠟和紙灰”排版,固字不牢,印刷時活字會脫落;⑶畢昇的發(fā)明,只是一種想法,并未在實際中應用,而把活字印刷變?yōu)楝F(xiàn)實的是他們的祖先。①
針對某些外國學者對印刷歷史的曲解,為弘揚中華印刷文明和傳承民族的創(chuàng)新精神,北京印刷學院課題組在各界專家、學者已取得的印刷史學術研究成果的基礎上,于2002年開始對畢昇的制字工藝和泥字排版技術做進一步的深入研究,側重以工科的研究模式,力求對畢昇活字術做全面復原,為畢昇正名。
二.過程與結論
1.貫通性研究。課題組在研究的全過程中堅持科學發(fā)展觀和大印刷史觀,首先對沈括《夢溪筆談》記述的有關畢昇活字術工藝的幾個主要環(huán)節(jié),做了貫通性的研究,并把研究思路嚴格置于畢昇所處的歷史時代,在尊重歷史本來面目的前提下,求解懸疑。如:就畢昇制字工藝中的“膠泥刻字”、“薄如錢唇”、“火燒令堅”及其制版工藝中使用的固版粘藥“松脂、蠟和紙灰之類”的關鍵環(huán)節(jié),經(jīng)逐一考證后,獲得完全可以反映畢昇活字術各工藝原貌的研究結論,并經(jīng)實驗積累相關數(shù)據(jù)、予以量化后,得到一致性的實驗結論。期間發(fā)表的論文,既是本課題組做貫通性研究的理論指導,也是課題成果的一部分。②此外,對現(xiàn)知的國內(nèi)古今泥活字術實踐和學術研究各類成果,通過考察、調(diào)研和訪問等方式消化吸收,并整理、歸納進行貫通性再研究,從而獲得可靠的第一手資料和科學的結論。對于一時難以定論的問題,則存疑待后續(xù)研究。③
上述貫通性研究的結論是: ⑴各地粘土,均可用來制作泥活字(請注意:可用于印刷的成品泥活字的制成,必須按相關工藝規(guī)范操作);⑵畢昇原創(chuàng)泥活字,為手工刻制法逐字刻成(非模壓法工藝制字);⑶畢昇原創(chuàng)泥活字,字高當在1厘米左右(“薄如錢唇”非指泥字胎體高度,而指被刻字體高度,其高1毫米左右);⑷畢昇法“火燒令堅”膠泥活字,是由傳統(tǒng)窯燒結的(一種俗稱的“饅頭窯”,通常用于燒制泥盆、泥瓦類陶器);⑸《夢溪筆談》中所說的“松脂、蠟”之蠟,應是“蜂蠟”,三者配藥的成份比例至關重要;⑹古今泥活字制作工藝,主要有“手刻法”和“模壓法”。模壓法制字,是后來者對畢昇法工藝的繼承與發(fā)展。此二法,依規(guī)范制得的泥活字,均可以用來印刷;⑺國外某些學者,否定的是畢昇原創(chuàng)性活字術工藝,而不是他的發(fā)明理念。
2.科學實證
為證明歷史上的每項重大科技發(fā)明,國際上最有效的辦法就是進行實證研究。在理論與史料研究的同時,課題組在力所能及的條件下,采集到十多種各地粘土樣品,做出相關化學分析,測得數(shù)據(jù),進行對比,并做出在不同燒結溫度下的變化實驗,取得樣品;按傳統(tǒng)練泥方法,把北京大興粘土及外地部分土樣練制成細膩而純凈的可用膠泥,交由農(nóng)民刻工手工刻出單個泥字;經(jīng)室內(nèi)和戶外試燒,在活字吸水率測試及試排版印刷取得成功的基礎上,將刻好的泥字分批次送往北京延慶,入傳統(tǒng)盆窯取燜窯法燒結,溫度控制在800℃左右。如此,共制成成品活字3000多枚;活字型號規(guī)格有:大、中、小三種。其中:大號字(1.1×1.2cm)主要是依據(jù)“夢溪筆談”的相關內(nèi)容而刻制燒成,目的是為突出沈括的史料重要價值;小號字(0.5ⅹ0.6㎝),是為探尋今日刻工泥字刻技所能達到的極限程度;中號字,字大0.8×0.9㎝�;钭痔ンw全高主要有兩種,其中薄者:胎體高0.6cm(用于大號字),這主要是為尊重學者們對史料“薄如錢唇” 的不同理解。余者泥字皆高1.2㎝. 課題組在研究、實驗過程中,得到各地許多志士仁人、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和熱情幫助,由此緩解了因課題經(jīng)費不足而造成的巨大壓力。如:⑴ 國家圖書館全桂花同志、北京大興消防中隊,積極配合本課題組查找急需資料,分文不��;⑵ 化工部橡膠工業(yè)研究院李和平先生及上海華龍測試儀器有限公司,免費為我院做泥活字的壓縮強度檢測;⑶ 寧波考古專家林士民老先生,在繁忙的學術活動之中,特地寄來有關古窯的最新發(fā)現(xiàn)信息和圖片、資料;⑷ 唐山市衛(wèi)生陶瓷廠何立剛先生,設法安排專業(yè)人員對我方送檢的土樣和活字做理化分析(如:化學成份、燒結溫度及變化、吸水率等);⑸ 武威學者孫壽嶺先生和揚州廣陵古籍刻印社,在泥活字研究或?qū)嵺`方面各自都有成功的經(jīng)驗,課題組與他們交流,他們毫不保留,熱情相授;⑹ 北京榮寶齋水印專家王麗菊同志,為保證本課題進度不受影響,于2004年大年初五甘愿閉門謝客一天,義務進行泥字版刷印極限實驗;并數(shù)次光臨學院傳授刷印知識及其技能技巧,不取報酬;(7) 印刷史專家,中國科學院自然科學史研究所潘吉星先生、韓琦先生和溫州博物館館長金柏東先生等,都給予過我們不同形式有益的幫助和學術指導。
2003年春,正當本課題運行到實質(zhì)性操作階段時,一場“非典”不期而至。課題組顧問魏志剛教授及課題組成員團結合作,克服“非典”帶來的困難,及時調(diào)整課題運行計劃,從而保證了研究課題如期完成。課題實物成果——依畢昇古法研制成功的泥活字的吸水率和壓縮強度,經(jīng)現(xiàn)代科技手段測試,完全可以滿足印刷要求。至于有學者就“泥字易碎”問題的提出,究其原因大概有二:⑴ 憑空想象或道聽途說。⑵ 或練泥、或刻字、或窯溫,抑或排版及刷印的某一環(huán)節(jié),操作不規(guī)范。實證檢驗結果還證明:遵畢昇原法用“松脂、蠟和紙灰”排版,固字效果并不差,活字不會掉下來。國外某位學者所稱遭受 “活字脫落之苦” 的問題(如果言者真的有過此種經(jīng)受或言出有據(jù)的話——筆者注),大概是他們或是他們的祖先在排版時,固字的松脂、蠟、紙灰的使用配比不合理,或是配制工藝非畢昇原法而導致的結果。簡而言之:“其苦”,是因為使用了不合理的配藥。
有趣的是,課題組在配制固字粘藥的實證階段中,由于開始缺少經(jīng)驗,松脂、蠟和紙灰的用量比例掌握不好,粘藥粘度過大致使拆版取字增加了難度。這一意外的發(fā)現(xiàn),恰恰從反面否定了某些外國學者關于“畢昇法固字不牢”的論據(jù)。實驗證明:粘藥不同的配比便會產(chǎn)生不同的粘度。國外某些學者在不了解正確的工藝方法的情況下,便貿(mào)然全盤否定中國泥活字印刷術的發(fā)明,反映出其在這一學術領地學識確顯淺薄;若非如此,可能就是別有用意了;至少研究態(tài)度是不嚴肅的。
顯然,粘藥的粘性并不是越大越好,粘性過大也有負面效果,正確掌握粘藥的配制工藝方法是畢昇活版印刷術的關鍵技術之一。
三.一點說明
北京印刷學院“畢昇活字術實證研究”課題的研究重點是:對畢昇活字術發(fā)明的工藝和技術做全面復原。用實證的方法證明:按畢昇原法,刻制成的泥活字是可以使用的;按畢昇原法排版,泥活字完全可以用來印刷。同時,證明沈括的記述是正確的。而關于畢昇活字的字體和書法風格究竟如何的問題,不在本研究之列,這或許應是本課題的后續(xù)研究,或是其他同仁要解答的另一問題吧。此外,本課題組根據(jù)沈括《夢溪筆談》所記和自己的實踐體會,繪制出的《畢昇活字術工藝圖解》盡管在藝術方面還有欠缺,卻填補了活字術自發(fā)明以來僅有文字記載而無圖錄的空白。
四.社會反響
專家組驗收結題后,《中國文物報》、《北京晚報》、CCTV1《晚間新聞》、BTV3《科技全方位》、《北京科技報》、《中華讀書報》、《我們愛科學》、《北京印刷學院》及眾多網(wǎng)站媒體,先后報道或介紹了本課題的研究成果,并給予了很高評價;還有一些專家和學者為此來信或撰文,給予贊揚和鼓勵。一個小小的課題,引來如此廣泛的社會反響,這是我們始料未及的。
本課題成果,還參展了2005年“第六屆北京國際印刷技術展覽會”。期間,前來參觀的中外觀眾近萬人次。課題組在會間發(fā)放資料約三千冊,博得參觀者的普遍好評。有的外賓甚至提出要買我們的泥活字。課題成果的公開亮相,使國內(nèi)觀眾受到一次生動的愛國主義教育,使國外賓客對中國古代文化與深圳印刷歷史產(chǎn)生了濃厚興趣。據(jù)悉,一些學校將本課題成果列入教學內(nèi)容。印度官方權威專業(yè)刊物《Punjab Print》則以“History of Printing in China”為專題,介紹了北京印刷學院及其印刷史研究方面的最新信息。
五.結 語
“畢昇活字術發(fā)明實證研究”課題結束了。課題原擬目標,基本達到。這一成果,維護了中國活字印刷術的發(fā)明權,對于弘揚中華印刷文明、傳承民族的創(chuàng)新精神起到了積極的作用。
本課題,得到了北京市教委科研處和北京印刷學院科研處的資助,學院有關教授及領導給予了不少關心和幫助;在研過程中,還得到了各地不少專家、學者和部門的大力支持或參與。作為課題負責人,筆者向?qū)W院內(nèi)外給予本項研究提供過幫助的所有志士仁人及單位表示衷心感謝!感謝課題組骨干成員趙春英及姜福強,二位同仁克服困難盡了全力參加研究工作。此外,還要衷心感謝我的家人。他們在本課題最需要的時候,給予了最及時的有效幫助和支援,甚至甘愿犧牲傳統(tǒng)的節(jié)假日休息。本課題的開題、運作及至完成,是一項全新的印刷史研究過程,對筆者更是一次再學習并有所新發(fā)現(xiàn)的過程。有形的成果已經(jīng)展現(xiàn),而更多的無形收獲——其中包括各種酸甜苦辣,則永存心底。 |